夏之终

初二/其它/3059字/531℃/2024-03-28

一、

空气里弥漫着的是自己所喜欢的淡淡的初夏味道。

我来到教学楼的顶层,看阳光穿过空气的每一个罅隙,看万物投下安静的影子。一切宁静而美好。

夏风拂起,我的思绪穿越于树木之间,伴随着叶子“哗哗”作响。

头顶是天空,有着被季风渲染过的晶莹蓝色。

我听到顶楼的门被“吱呀”一声推开。

我的眼睛对上了另一双眸子。

一瞬间的错觉,在那双眼睛的一片深邃的黑色里,我似乎看见了那个缩小的自己。

那双眼睛里有着我从未见过的忧伤。我面对那份突如其来的忧伤,站在原地,不知所措。

眼睛的主人是个看上去挺内向的女生,她并没有在意,对我礼貌地一笑,一个人走到栏杆边,仰望天空。

我似乎看见她身边盛开了大朵大朵的透明忧伤,一边轻微地疼痛,一边散发出令人落泪的气息。

那种悲伤与初夏的明媚阳光格格不入。她仿佛拥有自己的世界,拥有自己的那一片天空。

或许,那一片天空,盛满了,忧伤。

她的伤感太浓太重,我化不开。

我微微有些心疼,也不知道为什么。看着她独自看天,我觉得寂寞。即使我并不了解她,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。

我走到她身边,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寂寞:“我叫明夏,双子座,你呢?”

她并没有低下头看我,但她说:“寞苒,双子座。”

我笑笑,或许她并没有察觉。

寞苒,好寂寞的名字。

我牵起她的手,说“我们很有缘哦,都喜欢来顶层,都是双子座女生。交个朋友?”

寞苒过头,她的黑色瞳仁中反射出这个世界柔和的光,我看到五彩斑斓的色彩。

她说:“嗯。”

我想,那些相遇时的情景都会立在回忆之中。直到有一天,即使彼此都将那时的对白遗忘。记忆就像一部年代久远的无声电影。

但,那份曾经的久违温暖终究会穿越时空而来。

我记得那天是夏至,晴。

二、

我和寞苒成为了朋友,周围的人都说,我们像是彼此在镜中的另一个自己。

原来,我们如此地相似。

我们会在熬夜写功课时喝同样的咖啡;我们会在纸上写下一些奇怪的句子;我们会在失眠的时候给对方打电话……

但,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人。我是我,寞苒是寞苒。

喝咖啡的时候,寞苒是从不加糖的,而我却要加糖直到咖啡甜为止;寞苒在纸上写下的句子是“悲伤正在此时低吟浅唱”,而我写下“起飞,我的梦想”;半夜失眠打电话给彼此时,寞苒第一句话是“你睡了么?”,我的第一句话是“寞苒,我失眠了,陪我聊聊。”

但,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,却会偷偷跑去顶楼。

我们牵着手,背靠着栏杆,听相同的歌。

相同的曲子,通过耳机输送到不同的身体;相同的音符,在不同的血液里奔跑。

每次,我都会出现同样的幻觉,眼前的世界仿佛在刹那间被抽离了颜色,只剩下空白,以及第一次遇见寞苒时的那些透明忧伤。

三、

我记得在一本书上看到过,说双子座的性格“一半是明媚,一半的忧伤”。

我是双子,寞苒是双子。

但我是明媚的双子,寞苒是忧伤的双子。

我对寞苒说:“我们都好像是折翼的天使,只有相遇,才能彼此安慰。”

寞苒说:“我们原本是一个完整的灵魂,却被上帝撕扯成了两半。”

寞苒说完这话时,我脑中莫名地浮现出海星。据说,一个海星被劈成两半后,每一半块都会慢慢长出残缺了的身体,然后,重新生活。我不知道海星是否会忘记前世的记忆。

“有些人和事物是注定要分开的。

其实,就可以用‘遇见’与‘再见’这两个词诠释。

遇见某人,但,迟早,彼此会挥手说‘再见’。”

这是寞苒对我说过的一段话。

那时,我看到了她眼底掠过的悲伤。

我不能预知最后,我牵起寞苒的手,在一片黑暗的一无所知中行走。

四、

我和寞苒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,并且是双子座日期的最后一天。

我曾经与寞苒开玩笑说:“是不是就这个日子造成了我们的性格极端?”

寞苒当时笑笑,但没说话。

只是,为什么一个是明媚,一个是忧伤?

寞苒生日那天,我早早地起来,推着脚踏车来到寞苒的宿舍。因为考试结束,所以大多数学生都回去了。空荡荡的宿舍只剩下寞苒一个人。她用被子蒙住头,我有些心疼。我蹲下来,在她耳边轻声唤道:“寞苒,寞苒。”寞苒把被子扯下来,说:“哦,你来了。”“嗯,今天是你和我生日,一起出去兜风吧。”我笑笑。寞苒说:“好啊。”

等她洗漱完毕,走出宿舍时,我已在门口骑上了脚踏车。

寞苒坐在我后面,不说话,或许在看道路两旁的法桐。

这个城市的法桐树叶会在夏天的时候,一夜之间变成深绿。

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卸下来。影影绰绰,很有夏天的感觉。

我问寞苒:“寞苒,你的梦想是什么?”

“作家。”寞苒说。几乎是不假思索地。

“是么?加油哦!”我说,“抱歉啊,今天没给你买蛋糕,没办法许愿了。”

寞苒说:“没关系啊,我们可以向天空许愿啊。”

我不知道寞苒的愿望是什么,我只知道那一刻自己在心里说的话:“老天爷,拜托你保佑,无论寞苒许什么愿望都能够实现。”

夏风带着飞扬的青春从耳边掠过,我听见青春展开羽翼的声音。

“明夏,你还记得那句话么?‘就算有一天,我们不在一起了,也要像在一起一样。’”

我回头,看到的是寞苒泪流满面的慌乱的脸。

五、

电话打不通,短信没有回复,寞苒的座位是空的。

寞苒似乎消失了,从这个世界上。

“就算有一天,我们不在一起了,也要像在一起一样。”

这是寞苒流着泪对我说的话。

别人说,寞苒的父母今年春天的时候离婚了,寞苒跟随父亲去了日本。

原来,结局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。

从初次相遇开始,我们沿着上天设计好的轨迹滑行,却在起飞时分离。从此有了自己的飞行轨道。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邂逅。

有时候,我会想,寞苒在那个樱花飞舞的国度会寂寞么?她还会一个人以令人心疼的姿势独自看天么?她还会泪流满面么?

寞苒,会忘了我吧?

六、

天气一天一天凉,夏日气息几乎要消失殆尽了,可以嗅到空气中明显的秋的味道。

“夏天就要结束了呢。”

我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天空说道。

天空真的是不会改变的。它太辽阔,装不进渺小的我们的伤心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的邂逅与离别。

是不是日本也会是这样的天空呢?

日本。寞苒现在居住的地方。

我记得前几天收到一封信,来自日本。

寄信人是:寞苒。

风吹乱了我的头发,我突然想起今天是立秋。

七、

明夏:

抱歉,离开的时候都没有跟你说一声。

其实,我是怕自己看到分离时你在我面前哭的样子,我会心痛。

你说过,我们像折翼的天使。

我觉得我们更像双生的花。开出同样的美丽,即使分开,即使在不同的地方,却不会寂寞。

中国的夏天快结束了吧?但现在日本仍然是明朗的盛夏。

空气里弥漫着熟悉却又陌生的味道。就像我们以前在一起时的味道。所以,每天都会回忆起与你一起走过的那个夏天。

离开那天,我突然害怕我们会将彼此遗忘。我闭上眼,拼命在脑中浮现出你的样子。你应该会笑我很傻吧?可是,明夏,我真的害怕某一天醒来就突然忘记你。

现在我住的房子前有一棵法桐,就像我们那个城市的法桐一样。有时候,我会站在树下看树叶间缝隙中天空的零碎。只是,明夏,我的天空里不会再有满满的悲伤了。

明夏,还记得么?我说过你的笑容就像你的名字一样,可以让人高手到明媚的初夏,可以给人温暖与力量。

所以,明夏,你要微笑,要幸福,不要流泪,不要悲伤。这样我才不会在另一个国度里为你担心。

寞苒

八、

纪念

我们的夏天

搁浅

逝去的流年

收藏

曾经的过往

终结

却不想告别

离开

再见

九、

大一那年的夏至,我在书店的“新书推荐”里看到了一本叫《夏之终》自传体小说。

作者是寞苒。

书的扉页上有这么一段话:

献给我最爱的M以及那个我们一起走过的夏天。

我微笑着落泪,泪水覆盖了记忆中闪闪发光的夏天,那个夏天里似乎每一处都开满了思念的伶仃小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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